第7章 秦始皇与郑女(七)[第3页/共5页]
她先解了秦王头上通天冠的朱缨,把那顶玄表纁里的九寸冠冕脱下置到了蒲席边的蕉叶纹嵌玉小漆几上。再伸手去褪他腰间的蔽膝,接着解了肘侧的襟带……
“就为了阿谁肮脏货品,为了这两个贱种,你要杀了寡人?!”
“天晚了,王上要回屋么?”顿了半晌,阿荼终究缓缓安定了心神,忍着颈间细锐的痛苦,她语声竭力安静道。
天下皆言赵都邯郸气候温润,和暖宜居。但他两岁便晓得,邯郸十月的夜里,冷得足以将人活活冻僵。
阿荼心下悄悄生了些无法……此人身材颀长,高了她一头还不足,只这么半扶着他就已非常吃力了。
她又擎烛往前走近了些,锦缘青丝履踩到了伸展在地的松萝藤,半墙的婆娑萝叶都悉悉索索起了一阵微响。阿荼正欲俯下身,试着去扶半躺在萝藤蔓上的人,谁敢面前那本该沉沉酣眠的人,在她的手堪堪触到肩臂的一瞬,竟蓦地警省,他几近是下认识地猛力撑壁一跃,身姿健旺地直身而起,左手同时探向腰际的长剑,快如惊电——
自两岁到九岁,整整七年,那些日子他是如何过的?也只最后归秦时,他的父王似有几分漫不经心肠问过——当时候,父王膝下已有了成蟜,五六岁大的聪明稚童,恰是天真可儿的年纪,天然比离散多年又孤介寡言的宗子讨喜上很多。
初夏季气,夜色暗沉,黑漆漆的不见一丝星月,凛冽的朔风裹挟着寒意一刀刀割在脸颊,疼得小小的稚童不由又向母亲怀里瑟缩了下。
不远处传来声声犬吠,常日里,他亲眼看到那几只恶犬争食,嘶咬着路边夜里冻僵的尸首,血肉淋漓……明日,是不是他同阿母,也要成了野犬充饥的食品?
阿荼借着火光,看着面前醉得仿佛不醒人事的秦王——也不知他几时来的,潜行匿迹,院中数十宫人,竟无一发觉……看来,扶苏经常说自家阿父精擅技艺,断非是小儿妄言了。
两岁的孩子,才方才记事,尚是老练懵懂的时候,跟着母亲托庇蓠下,仰人鼻息,连府中仆婢也敢对他们颐指气使、轻贱鄙夷……更令他惶恐的是阿母日夜惊惧,寝食难安——
不知已冻了多久,也不知还要再冻多久,整整两天一夜未进水米,小小的稚儿已垂垂饿得面前发昏……不觉间咬破了本身的唇,下认识地反吮着嘴角排泄的咸腥血丝,口里才终究有了一点儿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