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始皇与郑女（九）[第1页/共4页]

“阿母，阿母，这个就是‘郑’字，先生本日新教的。”绿叶富强的甘棠树已丈余高，今春是头一次着花，此时伞盖般的枝叶间缀着稀少的几粒青果，莹翠敬爱。一树凉荫下，五岁的稚童一身玉青色直裾袍，乌发垂髫，剑眉薄唇的小脸儿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圆腴，只显得一团稚气。

“阿母记念阿谁处所，却并不想归去。”半晌后，她抬眸，淡笑。

不知怎的，他竟下认识地不想再看下去，既而目光略移向了别处……室中西边的墙角，是一尊高大的屋形陶匮，彩陶衣匮边叠置着三个绘漆的朱木衣箱，衣箱上面放着一只细蔑编成的竹簏，簏中是一摞小儿的衣物，绵袍、直裾、中衣、泽衣……最上面的一件儿仿佛还未做完，摊开着置在顶层，边上放着用了一半的剪刀、针黹、丝线、断锦碎布……

何况，昨夜他被恶梦魇了一夜，梦话里又泄漏了那般不堪回想的私隐事--而她腕间的於痕，算得铁证。

明白这些的时候，阿荼独安闲室中静坐了好久，最后，莫名地，心底里竟唯余了几分光荣--幸亏，他是真敬爱好扶苏。

“唔。”小小的孩子俄然沉默了下来，垂了头，好一会儿才又昂首，当真地看着她问道“那，阿母若想回故里一趟，岂不是很不轻易么？”

阿荼未推测他这话，一瞬时竟沉默了下来。

阿荼还是沉默不语，垂首跽坐着，双手恭谨地交叠于膝前，白净柔润的右腕上，一道带了些微红肿的於青格外清楚。

这一年，二十三岁的秦王，终究实至名归，位尊一国、傲视四方，一步步靠近了一个期间权位的顶峰。

扶苏方才几近是抱着卷书柬，边唤着阿母边自外院快步跑进了内门，喘气还略略有些急，但未歇半晌，便自地上拾起了段干枝，献宝似的一笔一画地慎重在地上写写画画了起来，一个“郑”垂垂成型，笔迹稚嫩倒是实足的当真。

同母亲一起认当真真地写了十余遍，扶苏终究能把这个篆字写得如书柬上普通圆劲均匀、婉通标致。

咸阳宫主殿的寝宫，入夜以后，十丈以内不准宫人靠近——她曾不止一次听到，有近身服侍的仆婢寺人是以而被仗毙。

阿荼垂眸，罕见地在孩子面前沉默很久。

秦王就这么有些莫名地收了手，静肃立在了室中，却半晌未言。

“昨晚，听到了几分？”清清冷冷的声声响在头顶，清楚地透了几分肃杀的寒意。

阿荼本不识字，只是自年初扶苏开蒙后，每日一返来，便是兴高彩烈地将明天新习的字写给她看。那模样，就如同幼时莫论见了甚么奇怪物什，都想方设法地捧回清池院到她面前献宝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