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爽约[第6页/共7页]
“新家。”郎俊侠仿佛苦衷重重,随口答道。
段岭刚进,杂役便朝他说:“少爷是读书人,请到二楼去。”
“逃生子,你爹来接你了!”
段岭摇点头,拔都一脸苍茫,又问:“难不成真是你童养相公?你爹呢?娘呢?”
郎俊侠有甚么来由必须来接本身?非亲非故,就凭一句话?
“君。”段岭坐直了身子答道。
“承蒙关照。”郎俊侠朝拔都说。
郎俊侠低声道:“段岭,我来接你了。”
“那些都是哄人的。”段岭朝拔都说,“你不要信他们,就不会被骗了。”
段岭躺在地铺上,展转反侧,俄然间生出一个近乎绝望的动机――郎俊侠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拔都从案上伸下光着的一只脚,踹了踹段岭的被,继而翻身下来,揭开被子,暴露段岭的脸,段岭没有哭,只是眉头紧紧地拧着。
饭后,段岭又回房等了一会儿,放假省炭熄火,房内冻得和冰窟普通,段岭只坐不住,来来去去地走,想起门房说过在藏书阁过夜,想必有烧火取暖之处,便卷了被褥,吃力抱起,穿过后院到藏书阁去。
四周架上满是藏书、卷宗与木简。辽帝昔年南征,将汉人的都城洗掠一空,对文献册本钟爱有加,尽数运走,分于上京、中京与西京等地存放,更有前朝大师真迹。
点头晃脑的晨课中,对着花样发下的《千字文》,第一个半月,段岭陆连续续认得了大半。
“这呢?”先生又问。
他昂首看郎俊侠,感觉他神采发白,也许是累了。
先前少年人的意气早已不知忘到了那边,仇恨来得快去得也快,段岭对他已全无敌意,反而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情。
段岭不住搓手,将左手按在笔洗冰冷的瓷壁外,先生挨个考问了一圈,戒尺也赏了一圈,天气蒙蒙暗淡,外头敲钟,先生方道:“放学。”
段岭伸手入怀,手指摩挲着绣囊内的玉璜,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苦涩,就像越来越暗淡的灯光,挥之不去,将他拽进了更深沉的绝望里。或许郎俊侠只是在骗他,就像母亲归天时,伙夫奉告他,他爹说不定会来。因而段岭盼了好久好久,但他爹也没有来。
那一天拔都十岁,段岭八岁半,灯火在藏书阁中摇摆,一灯如豆,却透过漫天的大雪,点亮了段岭新的影象。那雪仿佛覆盖了他乌黑的过往,而在这一刻,他的烦恼已逼真地窜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