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之鱼[第2页/共5页]

她低身跪于裴尚食面前，双手奉上鲈鱼鲙，安闲道：“典膳吴蒖蒖欲为东宫进鲈鱼鲙，请尚食娘子先行咀嚼。”

雨水滑过的檐下，是一声声韶华，在滴滴答答。

冰刃似水，跟着少女起伏的手腕落在砧板上，收回一串清澈快速的声音，节拍均匀划一，听上去有如噪音。砧板上的松江鲈鱼已剔去鳞骨，肉质细嫩洁白，跟着那串冰刃噪音逐步被剖析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从刀刃上飘落的姿势仿佛散雪，堆积在一处又像丝縠相叠，在隐于暗处的尚食裴氏谛视下，发着莹洁的光。

裴尚食在厨房候她已久，知她必然会来。

“少年”边弹边唱，身着时髦的丝绸衣裳，看起来像个纨绔后辈，但是嗓音稚嫩清澈，仿佛是少女的声音。裴尚食狐疑她是乐伎，但一曲奏罢，舫中女子集合夸奖，那女人笑着展臂相迎，左拥右抱，并唤侍儿打赏，看起来倒像是寻芳的恩客。

蒖蒖手托食盒，裴尚食觉得她将往东宫，她却一回身，直朝尚食隐身之处走来。

赵皑闻谈笑而掩面：“参政所言极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裴尚食俄然道：“三今后是太子生日，该备的都备好了么？”

她挥了挥手，让蒖蒖带着鲈鱼鲙拜别。

唐璃瞠目结舌，而其别人在长久的沉默以后发作出一阵响彻尚食局的笑声。这个小故事跟着笑声传遍六尚，很多人是以熟谙了吴蒖蒖。而那次她并没有申请去哪位皇子处，奉侍皇太子是厥后机遇偶合的成果。

太子沉吟，斯须答道：“迩来倒是常想起松江鲈鱼鲙。”

夤夜独处时，裴尚食常常会想起蒖蒖放歌西湖的模样。明显是那么青涩的年纪，她却毫无阴霾地唱着“世路现在已惯”，当时的她懂这词里的意义么？

拂晓时分，裴尚食被窗外如煮沸水普通逐步放大的声响惊醒，有人不竭驰驱着，仿佛在通报甚么极其首要的信息。她开门出去，发明阶前已跪着数名浑家，见了她都深垂首，有人开端抽泣。

多年前的我也曾有过她那般的意气风发么？裴尚食摸了摸早已斑白的鬓角，叹了感喟。

“如何了？”裴尚食问，莫名地感遭到一阵有别于凌晨的寒凉。

三皇子赵皓听着，不由一笑。沈瀚横眉，一声咳嗽，赵皓当即噤声，垂目正襟端坐。

赵皑还是含笑道：“本日参政与我等畅论典故，我却也想起一则典故：东坡居士酷好食鲈鱼鲙，某日患赤目之疾，医者叮嘱，不成食鲙，以免加沉痾势。东坡居士道：‘我倒是想遵医嘱，但口却不承诺。口说：我给你当口，他给你当眼，职位原是一样的，你为何要厚此薄彼，因为眼睛抱病了就废我口粮？’如本大哥心念鲈鱼鲙，耳却从谏如流，欲弃美食。大哥若顺耳之意，难道也厚此薄彼，委曲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