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分 (二 上)[第5页/共6页]
有道是过兵如过匪,过匪如过兵。不幸碰上凶悍的官兵,沿途必定像被蝗虫啃了般一片狼籍。幸运碰上了讲事理的匪贼呢,顶多能包管不死人,家家户户还是被刮得缸底儿朝天。最不利的环境是官过一遍,匪再过一遍。那样,沿途的小康之家瞬息间变成赤贫,赤贫之家就只好把心一横,跟在匪贼身后找饭吃了。
也不怪大伙没精打采。地里的粮食固然多,但收上来后的确落不到仆人手里几粒儿!朝廷那边要交纳一份儿,匪贼那边也要交纳一份儿,处所官吏们经手后还要狠狠刮上一层。仆人翁们辛= 苦了一整年,能落下来年开春后的种子已经要求神拜佛。不给成么?你说啥?不给?朝廷、匪贼和处所官吏,哪位大爷你能惹得起?随便谁动一动手指头,百姓们都得拿脑袋相赔。即便普通交纳了赋税和“保安粮”,每天还得提心吊胆看人家眼色。如果大爷们哪天不欢畅过来逛逛,那可就是要尸横各处,血流成河了。
这些仗还不是最可惜的。最可惜的那仗生在襄国郡南面,龙岗、南河与沙河县交界。七月尾,朝廷的右武侯将军冯孝慈带领一万天兵天将把王德仁、高开道、刘霸道、时德睿等贼在此堵了个正着,几场硬仗下来,打得十余万匪贼哭爹喊娘,落花流水。眼看着就要打进匪巢巨鹿泽里,让河北各地重现承平了。恰好张金称麾下悍匪程名振突奇想,竟然扎着芦苇筏子从巨鹿泽北侧的大湖中漂出,星夜奔袭百余里,绕到冯孝慈身后,一把大火将他的军粮烧了个精光。
“去哪?”新喽啰们低声向前辈扣问。这一回,无所不知的老前辈们也纷繁点头,四下看了看,抬高了嗓子回应,“不该探听的别探听,没有人拿你当哑巴。大当家最忌讳这个,每次出征前都不会向底下透漏半点儿动静!”
详细河东一带的日子能过到甚么程度,男人和女人也都是道听途说。可这起码让他们两个在黑夜里多少看到了一点亮光,固然这点亮光弱的像萤火虫的尾巴。宁为承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中,为了活命还能有多少挑选呢?老诚恳实守着家门过日子的,即便勉强捱过即将到来的夏季,也捱不过下一个夏季。想要保存下去,他们就必须拿起刀。要么杀人,要么被杀。甚么时候阎王爷那边孤魂野鬼多得连天国里都塞不下了,或许他会把老天爷唤醒。降下个真正的龙种来,重修承平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