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迷踪之银杏树下的残卷[第1页/共14页]
转年春分,林砚之在梧桐巷挂起"松心别院"的木牌,诊费只收半合糙米。城西绸缎庄的少店主捧着金叶子求治头痛,他却让管家先给巷尾长疥疮的乞儿敷药,本身隔着屏风说:"公子肝阳上亢,乃思虑过分而至,先抄二十遍《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再服天麻钩藤饮——这金叶子,留着给城东粥厂添些米吧。"某天雨夜,他背着药箱穿过青石板路,闻声墙角传来婴儿的哭泣,发明破筐里的女婴浑身发烫,脐带上还沾着脓血。抱回医馆后,他用金银花煎水为婴儿擦身,又将人参切成薄片贴在脐部,整夜守在摇篮边,看烛花爆了七次,直到东方既白。
第二日中午,日头最毒时,他的嘴唇已干裂出血。有弟子偷偷跪在他身后,被他喝止:"学医之人,怎可等闲言弃?"可当他望向院墙上的《采药图》,瞥见曾祖父笔下的紫芝时,喉咙俄然哽住——画中芝草的纹路,竟与石像上孙思邈衣袂间的紫芝一模一样,而实际中,它们都消逝在干旱的地盘里。暮色四应时,他俄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仪征救治咳喘患者,也是这般走投无路时,转而从脾胃论治,竟获奇效。"医者仁心,不是求神拜佛,是求诸本心啊..."他对着银杏树说出声,树皮的裂纹仿佛在点头。
“清末那场大疫,你曾祖父在药王庙守了三天三夜,恍忽间见孙真人衣袂翻飞,袖中落下‘精诚’二字,醒来便在匾上寻到了这道紫芝纹。”父亲擦拭着药柜的手俄然顿住,目光落在西墙那幅泛黄的《令媛方》拓片上,“厥后才晓得,真人托的不是梦,是每代医者内心都该有的秤。”
戌时,叶承天带着墨客登上医馆顶楼的藏经阁,月光透过雕花窗,在满墙医典上投放工驳树影。他取下一本充满铜锈的《云台本草拾遗》,翻至“芝类”篇,只见空缺处用指甲刻着:“紫芝隐,银杏生,心不死,药不断”——恰是百年前墨客祖上的笔迹。
亥时将尽,叶承天带着墨客来到银杏树下,将残剩的孢子埋入枯根旁的土中。“待你父亲病愈,每年腐败来此培土,”他在土中埋下块刻着药方的竹片,“百年后如有人挖到,便知紫芝虽隐,治法长存——这是我们给将来医者的信。”
在林砚之的案头,始终摆着一方端砚,砚底刻着"以心代芝"四字——那是他在光绪大旱之年跪祈银杏树下时,弟子们偷偷刻下的记念。每当深夜校书,墨香混着窗外的药草气味漫入书房,他总会想起本身初入医门时,老药工说的那句话:"草木有灵,医道无欺,医者须怀畏敬之心,亦须存悲悯之念。"而他,恰是用平生的工夫,在云台书院的杏坛上,将这句话刻进了一代又一代医者的骨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