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传奇之采茶女[第1页/共12页]
嫩芽尖上的肺经歌
叶承天收了银针,指尖在她少商穴上按了按,触感温凉如触晨露未干的忍冬花苞。“明日起莫要贪那寅时的早露,”他望向窗外木架上攀着的忍冬,鹅黄与乌黑的花苞正顶着晨光伸展,最顶端的几朵已伸开喇叭状的花口,金黄的花蕊探出来,像在承接斜斜的日影,“等这花儿伸开嘴喝足了阳光,叶片上的露气便带着阳气,采来的茶芽也沾着三分暖。”
阿林靠近细看,柴胡苗贴地的叶片公然泛着深紫,与拔高的嫩尖儿的浅绿构成光鲜对比,仿佛地盘的浊气与天光的清阳在叶片上打了个结。叶承天的手指在叶片上悄悄一按,竟有淡淡的药香漫出,混着泥土的腥甜,像是草木把六合的事理都变成了气味:“肺主宣发,肝主疏泄,柴胡先伏后升,恰是应了‘欲升先降’的医理——就像那采茶女的咳嗽,看着是肺气往上冲,实则是脾胃的浊气没降下去,堵了肺的路。”
最后一盏灯烛燃烧前,叶承天望着陶钵里沉底的茶芽,芽尖的绒毛虽不再发光,却在暗处泛着温润的微光,像极了无数个悬壶济世的夜晚,那些冷静熬煮的汤药里,藏着的草木对人间最轻柔的安抚。而窗外的忍冬苗,正借着月光悄悄发展,新叶上的“安”字纹愈发清楚——本来草木与医者,向来都在用分歧的体例,弹奏着同一曲关于生命的和弦。
更深漏断时,医馆西墙的榆木药柜俄然收回细碎的“咔嚓”——那是第三层左手边的纸包,新晒的明前茶芽正在枯燥的桑皮纸里伸展腰肢。叶承天搁下未写完的医案,借着月光望去,只见纸包大要鼓起极纤细的弧度,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替茶芽揉开蜷曲的尖儿。这声响竟与三里外茶园的动静遥相照应:埋在腐叶土里的茶籽正顶破种壳,嫩尖儿挣开束缚时,带起的细土簌簌落在新培的山泥上,如同婴儿初啼般轻柔。
叶承天搁下正在研的川贝,青竹药碾子还沾着细碎的白霜。他的指尖触到她云门穴时,指腹传来精密的震颤,如同琴弦绷在将断未断之际。俄然竹篓里收回细碎的"滋滋"声,几枚雀舌茶芽竟在她臂弯处蜷起了尖儿,鲜嫩的绿芽尖泛着焦边——原是她掌心的炽热,竟把腐败前最娇贵的头茬茶都烘得半蔫了。
更奇的是,当他伸手触碰那片写着“清”字的叶子,叶脉俄然化作琴弦,指尖掠过便收回泠泠之音——恰是白日里阿林闻声的茶汤琴声。远处的茶籽破壳声此时清楚可闻,嫩芽顶开种壳的力道,竟与人体气机起落的韵律完整符合。孙思邈画像中的衣袂在梦中飞舞,袖中飞出无数藐小的药香纹路,一一落在茶芽的绒毛上,好像给每片叶子盖上了真人的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