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困重步[第2页/共17页]
叶承天笑着点头,竹杖指向远处梯田:“你看那些田埂,农夫每隔三尺便开道浅沟,恰是暗合了滑石的层理之智。”此时一阵山风掠过,滑石粉随风扬起,在青蒿丛中织出半透明的层云,每粒粉末都映着太阳的光斑,恍若六合将全部小暑的溽暑,都炼成了这能分消表里的矿物精魄。阿林摸着掌心的石粉,凉滑中带着微暖,那是夏雨的阴与夏阳的阳,在层状布局里完成的千年对话,也是医者与天然,在暑湿蒸腾的中午,共同解开的利水暗码。
当药泥敷在紫痕上,农夫猛地吸气——荷叶的清冽像山颠的风,顺着勒痕的纹路钻出来,滑石粉的凉润则如溪水漫过鹅卵石,将淤积的浊气层层吸附。他望着腰侧的敷贴,卷曲的荷叶边刚好护住紫痕的两端,构成个天然的“升”字,而平铺的滑石粉则鄙人方铺成“降”字的雏形,合起来恰是医者常说的“升清降浊”。更妙的是,叶汁顺着勒痕排泄,在皮肤上画出淡绿的水线,竟与人体带脉的走向分毫不差。
医案写到“溽湿自散”时,药园的石韦俄然收回纤细的“沙沙”声,叶片上的孢子囊群在暮色中悄悄颤栗,将细粉撒向新修的田埂模型——那是阿林白日里用滑石粉堆成的,层状的水沟与人体的三焦经完美重合。叶承天搁笔,见砚心的墨汁已融入青蒿露的清润,墨迹边沿泛着精密的水痕,竟与农夫小腿肚上退去的水肿纹普通无二。
搁笔时,青桐木案上的医案墨迹未干,叶承天抬眼望向药园西南角——三茎青蒿正以与空中呈37度角的姿势轻摆,恰合人体膀胱经的走向,羽状复叶尖端的露水积聚光临界点,“滴答”一声砸在滑石矿脉的层纹间,溅起的细粉在暮色里划出银弧,竟与医案中“分消”二字的笔锋弧度完整重合。那粒融会了青蒿露与石髓的水珠渗入矿脉裂缝,顺着天然的层状通道向下渗入,终究在石缝深处与冬眠的石韦根系相触,收回极轻的、只要草木才气闻声的“叮咚”,恍若小暑的溽暑在矿物与植物的私语中,完成了最后一次清浊转换。
他说话时,掌心无认识地摩挲着竹篮边沿,那边还留着新砍竹篾的青香,却抵不过身上披发的酸腐味——那是湿邪困脾,水谷精微不得运化,反成了体内的浊物。医馆的竹帘被热风掀起,暴露药园里的藿香与佩兰,叶片上的腺点在阳光下闪着油光,清烈的香气混着远处梯田的水汽,在这闷热的空间里织出条如有若无的清冷带。可农夫却像闻不到似的,俄然蹲下身子,手按在胃脘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的汗珠大颗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惊飞了蜷在门槛边的潮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