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田里的灼热身[第1页/共18页]
神阙穴上的敷贴刚一落下,农夫便觉脐周出现精密的凉颤——藿香叶泥的辛香顺着肚脐的凸起渗进腹中,金银花露的凉润则像无数 tiny 的水轮,将积滞的湿浊缓缓磨碎。他俄然想起薅草时瞥见的田鼠洞,洞口的泥土被啃成轮状,浊水顺着洞道渗上天下,现在体内的湿浊,正借着这帖敷药,顺着任脉的通道垂垂退去。敷药边沿的藿香叶裂在阳光下伸展,轮状形状竟与神阙穴四周的皮肤纹理严丝合缝,恍若草木在人体的原点,亲手绘制了一幅化湿的星图。
大暑正日,云台山的梯田在中午蒸腾着赭红色的热浪,水田里的稻秧卷成焦边的纸页,田埂上的碎石烫得能煎鸡蛋。叶记医馆的青石板地被晒得发烫,木门俄然被一双沾满泥浆的赤脚撞开,先滚出去的是团混着汗酸与草腥的热气,惊得门楣上悬着的干薄荷串狠恶摇摆,碎叶如绿雪般落在来客肩头。
晌午的老槐树筛碎了阳光,金银花藤蔓在虬结的枝干上攀出阴阳鱼的表面,金黄与乌黑的花朵在太极眼处对生,恍若六合将大暑的烈阳与荫凉都织进了藤蔓的经络。阿林蹲在树下,指尖顺着藤蔓的卷须游走,发明每对花朵的夹角刚好是90度,恰合“火金相克”的方位,而藤蔓上的绒毛在强光下闪现出六边形布局,与雪花的晶型别无二致。
大暑药园课:
叶承天从竹篓取出两份药样:初开白花烘干后色如霜雪,研粉可作疔疮生肌散;半开黄花晒干后金黄透亮,泡茶能解暑湿胸闷。“你看这光彩窜改,”他将两味药粉撒在青石板上,霜雪般的白花粉遇湿即凝,如给热毒病灶筑起断绝带;金黄粉遇湿则化,如春雨津润板结的地步,“初开是‘清’,清者贵纯,故取全花之敛;半开是‘透’,透者贵通,故取花蕊之动。”
西瓜翠与绿豆衣:
大暑与草木的和解
当农夫起家告别,竹篓里蔫垂的金银花在药汤浸润下已重新挺起,藤蔓上的卷须缠着段滑石粉搓成的细绳,在晚风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叶承天望着他踏出门槛的赤脚,见脚底的红痱已褪成淡粉,藿香叶泥的陈迹在足心构成轮状的印子,指向药园里新汲的竹节露——那边倒映着大暑的星子,与药汤里的金银花、敷贴的藿香叶,共同编织成一曲清热化湿的夏夜谣。而农夫胸口的闷气,早已跟着金银花藤的划动、藿香泥的敷贴,化作山风般的轻畅,只留下草木与光阴的私语,在炽烈的大暑时节,永久带着清冷的安慰,永久新奇,永久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