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外的干咳声[第2页/共14页]
当暮色漫进医馆,采茶女起家清算衣衿,肺俞穴的药膏残迹蹭在麻布衫上,竟与衣领处的露痕粘成一片,像给秋燥的时节添了朵不会谢的润肺花。药园深处,麦冬的纺锤形块根在晚风里悄悄摇摆,川贝母的鳞瓣上又凝起新的露滴,那些草木与人体的共鸣,正跟着渐凉的秋风,在白露的月光下,谱成一曲关于润养与共生的永久歌谣。
天刚拂晓,一阵短促的脚步声突破了凌晨的安好。医馆的木门“吱呀”一声翻开,带进一股裹挟着晨雾与山岚的气味。一名采茶女跨进门槛,她双手紧紧捧着陶罐,发丝上还沾着细碎的露水,在晨光中闪闪发亮。身上的衣衿洇着大片未干的露痕,深一块浅一块,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卷。她的指尖捏着几瓣半枯的梨皮,梨皮边沿卷曲,色彩暗淡,尽显沧桑。
当狼毫落下最后一笔“治”字,药园的晨露正巧滴落石砚,墨色晕开处,竟闪现出川贝母鳞瓣的表面。叶承天望着医案,俄然明白,所谓“顺时润燥”,不过是医者顺着草木的发展轨迹、骨气的轮转韵律,将六合的奉送熬成药汤——就像采茶女按草尖走向采露,医者按鳞瓣冰纹用药,在最贴合天然的节拍里,让燥咳随晨露蒸发,肺阴伴秋润发展。
白露川贝
远处的山雾漫进背阴岩壁,背阴川贝的白霜在雾中垂垂融成细珠,顺着冰纹滴入石缝,竟收回清越的“叮咚”声,与朝阳川贝在暖阳下收回的“沙沙”声,构成奇妙的阴阳和鸣。叶承天望着两种川贝,俄然轻笑:“《本草别说》讲‘川贝味甘而补’,却不知朝阳背阴之分——朝阳者得火土之性,故温而能化;背阴者得金水之精,故凉而能润。医者采药,须如老竹匠辨竹:看节知坚固,观色晓燥湿,方能让每味药都找对它的‘病家’。”
陶罐搁在案角,几枚川贝母浸在白露晨露里,鳞茎分瓣如重生儿伸展的肺叶,边沿的齿状纹路竟与患者咳嗽时胸肺振动的弧度严丝合缝。叶承天拈起一粒,指腹触到鳞茎大要的天然冰纹——那是光阴在川贝母发展时候下的暗码,主纹如气管直行,支纹如支气管树状分叉,每道浅沟里都凝着颗浑圆的露水,好似肺叶末端的肺泡储满润液。“您看这分瓣,”他将川贝母举至与胸齐平,晨雾中的光穿过鳞茎,在她衣衿上投下肺叶状的影,“白露前的川贝得雾露之精,鳞瓣越伸展,越能润开肺里的燥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