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1929年[第1页/共4页]
最早发觉到的是梅茜,她哭个不断。母亲病倒的时候,梅茜才一个月大,是以她跟我一起挤在我那张窄窄的小床上,与我们的兄弟同住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里。那间小屋如此阴暗,我说不清眼盲是否恰是这类感受――无所不在的空虚。在此之前,我曾经这么揣摩过很多次。我几近看不清弟弟们的身影,只能感遭到他们不时翻个身,却并没有醒过来。地上铺了一张草垫子,六岁的双胞胎多米尼克和詹姆斯正双双睡在草垫上,挤作一团取暖呢。
马克・弗兰纳里已经收到了他姐姐写来的信,正在等我们到达。他雇我爸爸当了洗碗工,又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小区。我还向来没有见过这类处所:窄街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高高的砖楼,四周人头攒动。他晓得有间公寓要出租,房钱一个月十美金,就在伊丽莎白街一栋五层公寓楼的三楼。他把我们带到公寓楼门口,我们一家便跟着波兰籍房东卡明斯基先生走过一段铺了地砖的过道,上了楼梯,带着行李在热浪和黑暗中挣扎;与此同时,房东先生却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爱洁净、有规矩、人勤奋是多么美德,而他明显很思疑我们身上是否有这些美德。“我对爱尔兰人没甚么成见,只要你们不肇事就行。”他用宏亮的声音奉告我们。我偷偷瞥了瞥爸爸的面孔,却瞥见一种从未见过的神采,但我顿时恍然大悟:爸爸已经发明了一件事――在这个陌生的处所,只要他张嘴发言,人们就不会给他甚么好神采。这个发明让爸爸大吃一惊。
我背靠着墙壁,坐在小床上,按妈妈教的体例搂着梅茜,让她伏在我的肩上。我千方百计地哄她,把之前管用的招数全都用上了:轻抚她的后背,用两根手指刮刮她的鼻梁,轻声在她耳边哼起父亲最喜好的歌――《我那歌颂的小鸟》:我闻声黑鹂吟唱,也闻声画眉与红雀;但没有一只鸟儿的歌喉比得上你那么甜美,我那歌颂的小鸟。可惜梅茜尖叫得更大声了,小身子一阵接一阵地抽搐。
爸爸进了酒吧,妈妈和家里的孩子则在人行道上等。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街道上腾起缕缕雾气,飘进潮乎乎的氛围中。我们身穿湿衣服站着,挠着结痂的头(都怪船上的虱子,的确跟晕船症一样躲不开),汗水和灰尘害得我们身上黏糊糊的。我们的脚被新鞋磨出了水泡:解缆之前,祖母给我们买了新鞋,但妈妈非让我们比及踏上美国土地的那一刻再穿。除了面前这家糟糕的翻版爱尔兰酒吧,这片新大陆跟我们设想的阿谁天下没有半点类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