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共4页]
听老辈人说,1937年国军为了禁止日军,在江阴打了一场恶战,炮声震天,数不清的炮弹江阴城炸了个底朝天,飞机在天上“吱……呃呃”地收回可骇的声响,日色无光,像大雨欲来的低气压下低飞的燕子,擦着屋顶就飞过了去。江阴人都说,这阵乱炸比当年侯营长炮轰兴国塔要短长多了。陈腐的城墙到底抵当不住当代炮火的打击,南门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义”和“之”两字被轰得粉碎,只残存了“忠”、“邦”二字,在城门上孤零零地对着腾起烟雾中苦楚的江阴城。雄赳赳的日军澎湃而至,端着步枪,遇着稍有抵挡者就杀,我的徒弟的授业恩师,换句话说我的师祖,江阴一代名医曹颖甫先生也死因而役,当时年过花甲的曹先生不忍日军在城内的残暴之举,前去同日军军官讲理,非命街头。每当忆及此处,徒弟便会冷眼滂湃。
打我记事起,教堂的教民还剩下三四户,剩下的都悄无声气地逃到大火线。父亲一来没有盘资,二来他坚信日军不敢擅闯宗教圣地,遵循他的原话,“日本人敢获咎中国的孔子,却没有获咎西方的上帝的胆量。”
当时的暨阳书院国文西席恰是魏县长,魏县长正在点头晃脑地讲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彼苍夜夜心”,父亲俄然站起来问道:“亨利神甫的望远镜看到玉轮上并没有嫦娥。”魏县长的脸气得十二分暴怒,嘴角的胡子翘着如屋檐的飞角。他勒令门生不准会魏县长站在教堂门口,我的父亲也就此被劝退学,分开了暨阳书院,投身上亨利神甫门下。
钱老迈每到此时,都会脸上笑开了花。
魏县长大义凛然地拿着火把,号令围观的百姓要把教堂烧了,以血还血。但是百姓围观的固然围观着,并没有甚么行动,你言我语,神情木然地像是在看春江剧场台上的京戏,却并不站出来支撑魏县长。但是愤怒的魏县长却如同发疯了普通,又拿脑袋撞教堂的木门,“咚咚”,听的民气里直发颤。父亲说,幸亏侯县长及时赶到,也就是厥后被北洋当局枪毙的阿谁,把魏县长轰出了江阴城。
江阴城北是一片低矮的山丘,树木碧绿,翻过山去,便是浩浩长江。山上鹅鼻嘴是远眺长江的最好视角,八角亭立在绝壁峭壁间,江风阵阵,千古如此。这里曾经是清末起就修建的一处炮台,另有防浮泛,但是久已烧毁。现在早已辟为旅游之地,来江阴而不到鹅鼻嘴,便不能真正明白江阴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