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转机[第1页/共3页]
他让我到他家去看,从不答应我擅自带出。我也规端方矩地听他的叮咛。因为白日要出工,我便夜里蹑手蹑脚地来到孙教员的屋子――村里的破庙,这里十几年前曾经是爹的老巢,现在成了孙教员安身立命的寓所。
当时台海还是剑拔弩张之势,底子无从通信。没次我回家奉告娘,娘都是应了一声,就持续埋头,在不声不响地做活。
孙教员有很多册本,是别处没有的。他下放的时候,偷瞒着押送他的红卫兵压在箱底带来的。
奶奶在地上狠狠地拄着拐棍:“这是我们周家的子嗣,使我们周家的。”
另一边却传来了凶信,哥哥在越烽火线捐躯了,县里带领到我家里来慰劳爹娘:“周秋生同道,是党的好儿子,请你们二老节哀。”
最经不起蹉跎的就是光阴,仿佛是眨巴眼儿的工夫,平生还没来得及好好过,就已颠末完了。
孙教员的书种类芜杂,约略记取的有四卷本的《胡适文存》,有绣画的《红楼》、《三国》,有小开本的《史记》、《通鉴》等,当然鲁迅的册本和毛选是公开的,村里并不查没。
娘的泪眼哭肿地再也消褪不下去,她的眼皮高高翘着,厚厚的一大坨,我带她到县城去看病,她执意不肯:“过阵子就好了。”娘老是这么回绝我。
爹鼓起时,已经不再那么狠命地打娘了,他喜好哼哼唧唧地扯着嗓子唱,把书上的鸟儿惊起,扑达着翅膀高飞了。
爹喝的醉醺醺地,摆摆摇摇朝着家门走来。
奶奶就这么死掉了。本来是我们家的大喜之日,却成了奶奶的忌辰,我落寞的分开的村庄。
“如何?爹喝口酒你都有定见,看不上了是咋地?你就是出了国,留了洋,也是我李大壮的儿子。”爹拿起酒壶抡了一圈,我赶快后退了几步。
娘死命地给我往兜里揣饭团,怕我饿着。
一个竹竿似的瘦高个,顿挫顿挫地念叨:“教诲部布告《关于1977年高档黉舍招生事情的定见》:凡是工人、农夫、上山下乡和回城知识青年、复员甲士和应届毕业生,合适前提都可报考。考生要具有高中毕业或与之相称的文明程度。招生体例是志愿报名,同一测验。”
“爹,你还喝酒。”我上去搀扶着他。
孙教员点着油灯,灯捻子里跳动着灯花,他也翻动着敝旧的都要碎了的纸张,仔细心细地读着,我也有模有样地照着他的模样读着,碰到不晓得处所,孙教员老是抬起他那厚厚的镜片,耐烦地给我讲上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