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牙儿(4)[第1页/共4页]

我们母女如何进了屋，我说不上来。哭了多久，也不大记得。妈妈已老得不像样儿了。她的掌柜的回了故乡，没奉告她，偷偷地走了，没给她留下一个钱。她把那点东西变卖了，辞了房，搬到一个大杂院里去。她已找了我半个多月。最后，她想到上这儿来，并没但愿找到我，只是碰碰看，但是竟自找到了我。她不敢认我了，要不是我叫她，她或许就又走了。哭完了，我发疯似的笑起来：她找到了女儿，女儿已是个暗娼！她养着我的时候，她得那样；现在轮到我养着她了，我得那样！女子的职业是世袭的，是专门的！

四十二

一天凌晨，有十点来钟吧，我正披着件长袍在屋中坐着，我闻声院中有点脚步声。我十点来钟起来，偶然候到十二点才想穿好衣裳，我迩来非常地懒，能披着件衣服呆坐一两个钟头。我想不起甚么，也不肯想甚么，就那么单独呆坐。那点脚步声，向我的门外来了，很轻很慢。不久，我瞥见一对眼睛，从门上那块小玻璃向内里看呢。看了一会儿，躲开了；我懒得动，还在那儿坐着。待了一会儿，那对眼睛又来了。我再也坐不住，我悄悄地开了门。“妈！”

三十九

四十

四十一

三十八

妈妈想照顾我，但是她得听着看着人家践踏我。我想好都雅待她，但是我感觉她偶然候讨厌。她甚么都要管管，特别是对于钱。她的眼已失客岁青时的光芒，不过瞥见了钱还能发点光。对于客人，她就自居为仆人，但是当客人给少了钱的时候，她张嘴就骂。这偶然候使我很难堪。不错，既干这个还不是为钱吗？但是干这个的也仿佛不必骂人。我偶然候也会慢待人，但是我有我的体例，使客人急不得恼不得。妈妈的体例太笨了，很轻易获咎人。看在钱的面上，我们不该当获咎人。我的体例或者出于我还年青，还老练；妈妈便不顾统统地单单站在钱上了，她该当如此，她比我大着好些岁。恐怕再过几年我也就如许了，人老心也跟着老，垂老迈得和钱一样的硬。是的，妈妈不客气。她偶然候劈手就抢客人的皮夹，偶然候留下人家的帽子或值钱一点的手套与拐杖。我很怕闹出事来，但是妈妈说得好：“能多弄一个是一个，我们是拿十年当作一年活着的，等七老八十另有人要我们吗？”偶然候，客人喝醉了，她便把他架出去，找个僻静处所叫他坐下，连他的鞋都拿返来。说也奇特，这类人倒没有来找账的，想是已人事不知，说不定或许病一大场。或者事过以后，想过滋味，也就不便再来闹了，我们不怕丢人，他们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