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戏子无情[第1页/共4页]

白净肥胖的脸上，俏生生的五官真如女子普通，眼底一股冷酷，偶尔从低垂的视线中泄漏，竟似没有半点温度。

乍听那朴拙相呼的公子二字，无情脸上绷着的线条，有一刹时松解开，这些年混迹金满楼，见过人数不堪数，傲岸的，霸道的，淫亵的，凶悍的，讽刺的，巴结的，利用的，威胁的，形形色色，无奇不有。唯独少了这等尊敬的，仿佛他一个卑贱的伶人，和人中龙凤的两个，是能够平起平坐的。

掌柜猜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无情，心道我方才耳朵可没聋，你们休要耍花腔。

掌柜还觉得是甚么大不了的，一听原是为戏来的，心下便松了一口气：“二位莫不是也想编排一出？”

帐房先生嗤笑道：“我们虽是外埠来的，可家底不输本地权贵。他见权贵一不膜拜，二不见礼，一个伶人焉能有如此傲骨？掌柜休要唬弄人。”

逆转运气。

无情却将掌柜往楼下推：“掌柜先歇着吧，无情自有主张。”

又转入细致悱恻，婉约婉转中去。

掌柜盯着他的背影看到入迷，仍然摸不着脑筋，便想去问两位客人。谁知，一扭头，那两位已下楼去。那一白一青，翩然衣袂，穿过熙熙攘攘，红男绿女，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没有半分沉沦，仿佛下一步便踏出乱世俗流，成仙成仙而去。

到了楼口，天然又是一颗夜明珠打发，因为一楼的跑堂是登不了二楼雅间的，这里服侍的都是聪明标致的女孩子。贵公子却把眉头一蹙，道了声不喜，拔腿便走。女孩子们吃紧去拦，此中一个梳双辫的瓜子脸女人最机警，晓得高朋古怪，便领他们到了三楼，唤了一拨清秀边幅的小厮服侍。

他们终究被领到只要一间雅间的四楼，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换的养尊处优的掌柜亲身服侍。想问甚么，再不必担忧墙外有耳了。

“你晓得很多主顾的动静，总有些特别的，比如喜好编生离死别戏码的.......”

“我身无长物。”

谁知，那无情当真开嗓唱来。三出戏，出出特长，句句带彩。固然略显沙哑的声音唱起来有些吃力，也放不开，他却唱的容光抖擞，眉梢眼角掩不住的镇静，看得掌柜完整胡涂。

第一出折桂令：鸾舆三顾茅庐。汉祚难扶，日暮桑榆。深渡南泸，长驱西蜀，力拒东吴。美乎周瑜妙术，悲夫关羽云殂。天数盈虚，造物乘除。问汝何如，早赋归欤。

半夜鼓响,夜色如墨,如果不是风儿调皮，翻开了黑袍下乌黑的一角,这两个浑身玄色的夜行者，必然会被以为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夜色的一部分。只见他们很快钻进了隔街一家更豪华的堆栈后门,直到天亮,才从正门堂而皇之的走出，直奔城内最大的戏园子金满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