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下的困重步[第3页/共17页]

腐败后三日的辰时，叶承天坐在临窗的酸枝木案前，砚中松烟墨正与新捣的艾绒细粉融会，墨色里浮动着细碎的乌黑绒毛，好似春晨薄雾中翻飞的柳絮。他提笔时，笔尖先蘸了蘸昨夜收存的腐败雨——那盛在青铜盏里的无根水，现在正凝着七颗浑圆的水珠，恰合脾经七穴的数理。

“艾绒得腐败阳气最纯。”他悄悄搓揉叶片，白绒簌簌落下，在掌心聚成极小的雪团，靠近能瞥见每根绒毛的尖端都泛着金芒——那是接收了腐败晨阳的炁息。茎秆折断时收回清脆的“咔嗒”声，断口处排泄的汁液呈淡金色，沿着七道棱纹缓缓流淌，竟在青石板上洇出脾经的走向图。

腐败当天的晨雾还未散尽，叶承天踩着沾满露水的青石板走进药园，篱笆下的艾草正承着寒食后的第一缕天光。他手中的“云台艾草”是卯时三刻带露采的，叶片后背的白绒厚得能埋住指尖，像新落的春雪覆在羽裂的叶面上，七道棱纹沿着茎秆螺旋上升，每道棱线都对应着脾经的大包、食窦等七穴，仿佛六合在草木身上刻下的经络暗码。

叶承天点头，指向远处与白术同栽的艾草：“你看那株，左边挨着健脾的白术，右边靠着理气的陈皮，叶片的乌黑绒毛比单种的更丰富——草草本身就懂配伍，”他轻笑，“艾草是前锋，专破体表寒湿；白术是后盾，固护中焦脾土，正如《内经》说的‘湿淫于内，治以苦热’，腐败艾草的苦辛，恰是六合在湿气初盛时，递给世人的祛浊银针。”

“三者合治，如春雨过后，田垄畅达”，“通”字的走之底拖出长长的尾韵，如药罐中沸腾的茯苓粥气泡分裂声。叶承天俄然望向窗外，老农夫正在药园移栽菖蒲，腰间的艾草香囊跟着法度轻晃，叶片影子投在青石板，与“田垄”二字的笔划堆叠，构成“外攘内安”的立体图景。

老农夫解开腰间草绳的顷刻，粗布衫带下的紫痕在阴光里泛着青灰，像被犁耙碾过的田垄，瘀滞的气血在皮肤下凝成深浅不一的沟纹。叶承天手中的云台茯苓刚从老松树根阴面挖出，拳头大的菌核大要充满乳白与浅褐交叉的云纹，好似脾胃褶皱在体表的显影，指腹轻按，质地坚固如晒干的稻根，却透着松脂的清润——那是在背阴处吸足了十年松针腐殖的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