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寿诞[第3页/共12页]
最动听的是堂下的患者们。脚夫蹲在药碾子旁,粗糙的手掌正揉着新采的白鲜皮,根皮的羊膻味混着他掌心的汗息,竟调出当年敷疮时的熟谙气味;渔家女阿珠抱着盛有八珍粉的青瓷碗,碗底的草木纹与她手帕上的灯芯草堆叠,珍珠在碗沿投下的光斑,刚好落在“百姓大医”的“生”字金箔上,仿佛草木的精魂与皇家的嘉奖,在现在达成了奥妙的和解。
老茶农陈老夫颤巍巍地捧着茶汁绘就的手帕,深褐色的茶渍在素白棉布上洇出蒲公英的绒球与地肤子的五角星,叶脉般的纹路里还渗着极细的红胶泥粉——那是他蹲在茶园石板缝前,用治湿疹时剩下的公英根煮水,异化着拯救的红壤调成的颜料。“那年谷雨,您教我把地肤子种在茶树根旁,”他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帕子上的五角星,“现在每颗果实都朝着我当年烂腿的方向发展,就像您的药方,早和茶园的草木长在了一块儿。”
门廊下的青铜柱灯还凝着夜露,年逾八旬的玄谷子倚着龙头拐杖,杖首十二药叉神浮雕在晨光中显影,牛首人身的“湿神”叉上挑着公英绒球,鸟首人身的“燥神”爪中握着白鲜皮,皆是青城山历代医隐的护佑图腾。白叟青衫上绣着云台山药圃的微缩图景,艾草垄与白术畦用金线勾画,袖口还别着朵风干的云台茯苓——那是二十年前叶承天治他脾肾两虚时,从老松根下亲采的药引。
《篝火上的本草长卷》
《流星下的本草长歌》
堂中忽有山风穿堂而过,太病院玉匾的流苏与隐世医家的道袍同时扬起,艾绒烟雾趁机漫向西席,悄悄落在《骨气药案》的纸页间。玄机子俄然指着某页患者夹寄的蒲公英标本:“看这绒毛的倒钩,竟与艾绒灸法的‘透邪’走向完整符合!”特使手中的玉匾此时也映出艾烟的影子,“杏林春暖”四字在烟雾中变幻成杏林图景,每片树叶都化作叶承天用过的草药,在轻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千万个治愈的故事。
药香篝的烟柱升向星空时,刚好穿过医馆飞檐的铜铃,叮当声裹着药雾飘向药圃。新栽的地肤子在夜色中伸展五角星果实,每道棱角都接住了篝火的余光,像捧着藐小的灯笼;蒲公英的绒球在烟霭里悄悄摇摆,种子乘着上升的热气流飞向墨蓝的夜空,好似叶承天当年用公英导湿时,那些排泄血肤的细珠,现在正化作人间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