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心悸影[第3页/共15页]

“您看这莲心，”他捏起三两根对着光，芽尖的赤线在叶脉间游走，恍若心尖蹦出的火星子，“未开的莲蓬里采的，日头刚染红荷尖时摘下，连裹着的莲衣都带着晨雾的潮气。”石臼捣药的声响混着窗外梯田的风声，浅青的粉末簌簌落在碗里，与麦冬煎出的稠汁相遇时，腾起缕如有若无的苦香，像暑热天里俄然漫过田埂的山溪。农妇看着他用竹片调匀药糊，发明莲子心粉里竟混着极细的金箔——原是碾磨时带起的莲衣碎屑，在糊状物里闪着细碎的光，倒像是把银河揉进了药汁。

麦冬心与百合瓣：

立夏麦冬

少年俄然想起今晨煎药时，麦冬与百合在沙壶里浮沉的模样：前者如心，后者似肺，在槐花露的清泉里共舞。“就像张大姐的病，”他掰着晒得乌黑的手指，“心阴不敷便心慌，肺燥不润便口渴，以是您才让麦冬配百合。”叶承天点头，见竹匾边沿的麦冬须根正缠着朵干枯的槐花，淡青的花瓣与暗红的根须相衬，好似《黄帝内经》里“心肺同居上焦，气血相生”的具象。

“心主血，要靠阴液来养；肺主气，需得清润来调。”叶承天拾起片百合干，六瓣伸展的形状在光影里投下六边形的影，正与麦冬块根的纺锤形互为阴阳，“你看这百合瓣，禀受夏初的金气，能把浮在上焦的燥气敛下来，而麦冬的润，则像往内内心引股山泉——气血顺了，胸口的‘知了’天然就温馨了。”

叶大夫搭脉时，她的手腕轻得像截新抽的稻茎，寸关尺下的脉象细如游丝，却又急得像被骤雨打过的麦秆，在指腹下簌簌地抖。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梯田里的金浪涌进医馆，混着案头薄荷与当归的药香，在她鬓角沾着的稻叶旁打了个旋。那片颀长的稻叶还带着新绿，叶尖的露水刚好落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墙上悬着的《令媛方》拓片，目光跟着竹简纹路游移，倒像是要从泛黄的笔迹里，寻出几分消解暑气的清冷。

农妇低头望着他掌心的药材，鬓角的碎发被穿堂风撩起，掠过药柜上的《黄帝内经》拓片。叶承天俄然想起方才搭脉时，她腕间的薄茧蹭过本身的银针袋，那些经年累月插秧磨出的硬痂，现在正挨着神门穴微微发烫。“《内经》说‘心主神明，阴虚则神不安’，”他的声音混着院角药壶的咕嘟声，“就像水田里的秧苗缺了夜露，日头一晒便打蔫儿——您连日哈腰插稻，耗的是心下那汪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