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上的燥咳妇[第3页/共15页]
“尝尝看,”叶承天用竹筷轻点粥面的“肺叶”,桂花当即浸出甜润的汁,融入薏米的绵密,“霜降前喝这粥,比吃药还养人。你看那薏米的五棱,对应着脾经五输穴,煮烂了最能培土;桂花的五瓣,合着肺经的五气,蒸透了最能润金。”农妇啜饮时,俄然想起自家晒谷场东边的薄荷已冒出新芽,四棱的茎秆在晨露里摇摆,恰与碗中薏米的五棱构成奥妙的照应——本来医者说的五行,早藏在她日日劳作的山川里,藏在草木的肌理与农作的时序中。
“霜降前掐尖晒干,泡茶喝能润秋燥。”叶承天指着薄荷梢头的淡紫花苞,“花开时引蜂蝶,谷堆里便少了蛀虫。”农妇摸着茎秆上的绒毛,想起方才敷在颈间的薏米壳炭,本来这看似平常的野草,从叶片到根须,早已被医者看尽了性味归经——四棱入肺,绒毛归脾,连发展的方位,都暗合着晒谷场的阴阳流转。
接着递来的纸包透着股清冷,拆开时白霜簌簌落在掌心——客岁冬至腌的霜柿饼悄悄躺着,圆鼓鼓的果肉外裹着层细如盐粒的白霜,那是光阴变成的天然润剂。叶承天指尖轻点柿饼霜:“你看这白霜,是秋霜打在柿皮上,经三冬雪藏结出的精,专走肺经,能把上蹿的燥火悄悄按下去。”柿饼在纸包中泛着虎魄色的光,边沿微卷如婴儿熟睡时的唇,白霜沾在指尖,甜中带着贫寒,恰是秋金敛降的味道。
农妇解开靛青汗巾时,脖颈处的红痕在秋阳下泛着细鳞般的光——那是晒谷时谷壳飞溅留下的划伤,纵横交叉如晒裂的河床纹路,皮肤大要微微发烫,像撒了层细盐。叶承天望着那些红痕,俄然想起竹匾里的红缨薏米壳——晒干的壳儿呈浅褐色,五道棱纹清楚如刻,尾端的红尖虽褪成暗红,却仍然带着脾经的土气。
“秋分前后的麦冬最润?”叶承天的青布鞋碾过草径,袍角带起一缕薄荷香,手里还握着半片刚摘下的梧桐叶——白天汇集叶露时留下的,叶脉在月光下透出细巧的银网。他蹲下身,指腹悄悄摩挲麦冬膨大鼓胀的块根,触到须根末端沾着的红土粒,凉津津的,带着岩壁深处的潮气:“你看这根须,秋分前二旬日便开端蜷曲如螺,把全部夏季藏在岩缝里的雾岚,都变成了腹里的美酒。”
药圃石墙上的苔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与麦冬块根的珍珠霜浑然一体。叶承天俄然用银针挑开须根与块根的连接处,清冽的汁液当即排泄,在瓷片上聚成五瓣梅花状:“这汁液里藏着夏季的雨、春季的露,另有岩缝里经年的土气,喝进肚里能润脾肺,恰是因了这五向须勾连的五行之气——脾属土,肺属金,土能生金,就像麦冬的块根养着须根,须根又护着块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