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药千面的蜕变艺术[第1页/共4页]

陈徒弟的手掌在晨光中翻动柴胡全草，指腹掠过茎秆与根须的交界处，如同古琴师辩白丝弦的粗细。"茎秆轻清，走表入气分；根须沉实，入肝走血分。"他的声音像陈年普洱，带着光阴的醇厚，指尖悄悄一掰，茎秆收回清脆的"咔嗒"声，断口处的空心布局在阳光下透亮如竹节，"仲景用茎解少阳，东垣用根升脾胃，便是取了这高低之分。"

3、醋炙凝香：

蜜制柴胡的过程，如同给草木穿上暖和的棉袄。炙过的黄芪与柴胡在蜜液中相遇，前者的甜润裹住后者的贫寒，如同母亲将哭闹的孩子拥入怀中。陈徒弟特地交代："蜜要趁热拌，让每片柴胡都裹上蜜衣，但又不能太厚，不然便掩了药味。"翻动时，蜜液与柴胡收回"滋滋"的欢唱，蒸腾的热气中，贫寒与甜润达成了奇妙的和解，像夏季里的暖阳熔化春雪，只留下温润的气味。

申时，阳光斜照在熬炼蜂蜜的铜锅上。陈徒弟搅动着虎魄色的枣花蜜，气泡分裂的"噗嗤"声里，溢出的蜜液在锅边凝成珠串，滴落在冷水碗中，竟能成珠不化——这恰是"滴水成珠"的火候。"蜜要用山东乐陵的枣花蜜，甜而不腻，带着枣树的辛润，最合脾胃虚寒者。"他用竹筷挑起蜜丝，阳光穿详确长的糖丝，如金色的琴弦。

铁铲翻动的节拍与更漏相合，柴胡饮片在锅中跳起扭转的跳舞。开初是青苦的气味占有上风，如暮秋的竹林遇冷；垂垂的，黄酒的醇香从茎秆内部排泄，像文人酒后的诗兴，带着温热的力量。当叶片边沿开端微卷，闪现出蟹壳般的金黄，陈徒弟抬手制止了阿林持续添火："停！此时酒气已入肌理，再多炒便焦了草木的性灵。"

"尝一片。"陈徒弟递给阿林。学徒舌尖刚触到醋炙柴胡，先是酸意轻叩齿龈，如青梅初尝；接着柴胡的贫寒从舌根出现，却被醋的酸收之力裹住，化作一种绵长的回甘，像医者安抚患者时的轻声细语，既疏解了肝郁的炎热，又护住了肝血的阴柔。"这味入清闲散，最合江南女子的血虚肝郁，"陈徒弟望着窗外的细雨，"就像给刚烈的柴胡系上和顺的丝绦，让它在肝经血分里，走得更稳，更知心。"

酉时，最后一屉炮制好的柴胡被送上天窖。陈徒弟摘动手套，手掌在青砖上悄悄一按，留下淡淡的药渍，如同给光阴盖了枚印章。他望着药架上三种分歧形状的柴胡：酒炒的带着文人的清刚，醋炙的含着医者的柔润，蜜制的裹着母亲的暖和——同一株草木，颠末炮制的邪术，竟能在表里、气血、脏腑间自在穿越，完成从野草到圣药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