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边的佝偻影[第1页/共16页]
药香漫出窗棂时,正与麦田里青穗的涩味相撞,构成股带着土腥的清润。老农夫俄然想起自家坍塌的土灶,灶砖上的裂缝里总长着些祛湿的草药,现在砂铫里的陈砖,倒像是从影象里搬来的旧物,带着光阴的慈悲。当第一沸的水汽漫过壶嘴,叶承天指着水面扭转的薏仁:“您看,薏米仁在水里打转,恰是土气带着水湿往下走,就像您薅草时顺着水流清沟,淤堵的处所通了,肚子天然就不胀了。”
阿林听得出神,顺手从竹篓里拈起粒晒干的薏米,放在掌心细细打量:晒干的籽粒呈椭圆,腹沟处的棱纹更显清楚,像是被光阴刻进骨肉里的印记。想起前日随师父去看的张老夫,那白叟面色萎黄如秋草,小腿浮肿得像泡发的木棉,连裤脚都被水湿之气洇出深痕。"就像张老伯的水肿,您用了生薏米配炒白术。"少年俄然开口,目光落在地头竹筛上摊开的白术片——新晒的白术泛着暖黄,断面的朱砂点在阳光下明显灭灭,像撒了把碎星子。
日头垂垂西斜,薏米穗子在风里悄悄摇摆,像是在跟即将到来的芒种打号召。叶承天回身走向药棚,青布鞋踩过沾着草汁的泥路,留下一串带着草木香的足迹。阿林握着那粒薏米站起家,发明籽粒腹沟处的棱纹里,不知何时落了点细碎的阳光,像藏着个小小的、暖和的奥妙。
医馆晨记:
药糊敷上血痕的刹时,他猛地吸气——茯苓皮的凉沁混着薏米汁的黏润,从伤口边沿的嫩皮排泄来,像给晒裂的犁柄抹上浸了桐油的草灰。叶承天的掌心隔着纱布轻按,菌盖的云纹在皮肤下投出淡影,竟与人体经络图上的脾经走向分毫不差:“茯苓皮走表,能把皮下流走的湿浊顺着纹路导出去,”他的拇指划过血痕结痂处,药糊的青白垂垂渗进痂壳裂缝,“就像您给稻田开排水沟,得顺着阵势凹凸挖,湿水才不会积在犁沟里。”
草木的湿土应和
“是暑湿困了脾胃。”叶承天的指尖划过他腕间的太渊穴,那边的皮肤薄得能瞥见跳动的血影,“小满前后,湿气最重,您在日头下哈腰,暑气夹着湿气往肚里钻,就像把生麦麸捂在了陶罐里。”说着回身推开药柜,青漆剥落的抽屉里,藿香的紫茎与佩兰的绿叶正挨着晒干的白扁豆,“藿香能散肌表的暑气,佩兰可化脾胃的湿浊,再配把炒白扁豆——”他拈起粒扁豆,椭圆的豆身映着光,像极了农夫田里结的饱满豆荚,“炒过的扁豆能固住您泄掉的元气,比如给漏水的田埂打层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