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边的佝偻影[第2页/共16页]
老农夫盯着叶承天手中的草药,俄然想起薅草时瞥见的野藿香——长在田沟边,开着淡紫的花,叶子揉碎了能驱蚊。“昨儿拉肚子,拉得腿肚子转筋,”他的手指无认识地摩挲着桌边的药碾子,碾槽里还留着前日碾的薏米碎,“蹲在厕所里,觉着肠子都要跟着粪水淌出去了。”话音未落,腹中俄然传来阵闷响,像麦囤里的潮麦在发酵,惊得他从速按住肚子,耳背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茯苓皮与冬瓜皮:
石磨盘上还留着昨夜碾薏仁粉的陈迹,青白的粉末混着晨露,竟在磨眼处聚成个小小的水洼。老农夫低头抚过磨盘的纹路,俄然笑出声:“梦见那些薏米导管连成渠,把肚子里的‘烂泥田’都灌成了死水,醒来摸肚皮,竟真像踩着健壮的田埂似的。”他说话时,袖口滑下寸许,暴露腕间曾被犁耙勒出的血痕,现在已淡成浅红的印子,如同新翻的田土在朝阳下的光彩。
说话间,一只花雀掠过旱田,啄走了穗尖的一粒青米。阿林俄然发明,水洼薏米的秆子虽粗,却在风中弯而不折,好似利水时需留的三分顾护;旱田薏米的秆子虽细,却在旱日挺而不僵,正如健脾时要守的一分温养。远处的晒药场上,昨日采收的两种薏米正分筛晾晒:水洼的堆成一汪青白的云,旱田的聚作半垄米黄的雾,连影子都带着分歧的气味——前者沾着水汽的凉,后者裹着土气的暖。
“种在您家西头的烂泥田,”叶承天的声音混着远处水车的吱呀,“等大暑时开出紫花,叶片能有竹筛般大,浮在水面像面绿盾,把暑湿都挡在田埂外。”他指着芡实根部的分岔,那边正滴着两滴浑水,“您看这根,专吸腐殖质里的浊气,却把精华凝成颗颗硬实的籽——就像您的脾胃,受了暑湿的淤堵,得靠如许的草木来固摄元气。”
临出门时,芡实的根须悄悄蹭过他的后颈,带着水洼的凉润与泥土的腥甜,让他想起年青时在水田里插芡实秧的凌晨:露水顺着叶片滚进泥里,惊起的蛙鸣应和着远处医馆的捣药声。叶承天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麦田的青黄,见草帽里的芡实果实随法度悄悄摇摆,尖刺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弧,好似六合在耕耘者的归程上,撒下的点点护佑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