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的灼热身[第3页/共16页]
窗外,夏至的玉轮攀上飞檐,将石膏矿脉的寒光与知母叶片的银辉编织成网,覆盖着医馆的青瓦。叶承天望着案头的医案,墨字未干处,石膏粉与知母汁正在宣纸上悄悄渗入,垂垂晕染出一幅“水火既济”的天然卦象——那是草木矿物在笔墨里的重生,是医者与六合在骨气中的共振,更是千年医道,藏在每味药、每个字、每道天然纹理中的,永不退色的诗意与聪明。
“明日进山,该往背阴处寻茯苓了。”叶承天递过盛满麦冬茶的竹筒,茶汤在晨光中泛着虎魄色的光,“山林里的药,向来都给晓得畏敬时节的人——您看这石膏,生在最晒的岩壁,却攒着最凉的气,不就像您砍柴时,总晓得哪棵松树能遮阴,哪道山涧能解渴?”樵夫喝着茶,俄然闻声远处山林传来松涛声,手中的石膏不知何时被晨露打湿,丝绢纹上的“暑”字垂垂淡去,却在石心处透出更清澈的光,仿佛六合借这块石头,向人间递来了关于清热与共生的,永不退色的秘语。
临走时,叶承天从丝绢纹石膏上敲下块棱角清楚的矿石,又从雪斑纹石膏中捡了块带霜斑的碎块,放在阿林掌心:“明日给高热的猎户用丝绢纹,烦渴的农妇用雪斑纹——就像砍柴要顺着木纹,用药也要顺着石性。”少年望着掌中的两块石头,阳光穿过丝绢纹的晶柱,在空中投下笔挺的光刃;雪斑纹的霜斑则漫出温和的光晕,两种光影交叉,恰如医者眼中,辨病与施药时,刚柔并济的聪明。
“叶大夫……”他的嗓音像被火燎过的麻绳,开口时带出的气浪竟让门旁的藿香盆栽叶片打了个卷。粗布衫早被汗水浸成深蓝,领口大敞着,暴露的脖颈红得发亮,锁骨凹处积着的汗水中,漂着几粒未及抖落的松针。肩头柴捆的葛藤绳深深勒进斜方肌,勒痕处渗着血珠,混着汗水往下淌,在麻布上画出暗红的轨迹,像极了山火掠过松林的陈迹。
“日头把骨髓都烤干了。”叶承天 murmured,目光扫过他腰间别着的葫芦——木塞早被扔了,葫芦口还沾着水迹,却救不了这被暑火蒸干的身子。樵夫身后的门框上,中午的日影正将他的影子钉在门板上,汗湿的衣料贴在背上,勾画出嶙峋的脊骨,像极了山岩间被骄阳晒裂的老松。此时药园里的金银花正开得残暴,可那清冷的香气,在这能烤化铜铃的暑气里,竟显得薄弱有力。